“不能光盯着股市，眼光要放长远。”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上周日的一次新闻采访中罕见地表示，并拒绝预测他的经济政策是否会导致美国经济衰退。此言一出，直接引发美股“黑色星期一”：3月10日，三大指数全线暴跌，纳斯达克指数跌4%，创2022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美股“七巨头”合计市值蒸发规模逾8300亿美元。
如果是看从1月20日特朗普宣誓就职当天至3月10日收盘的市值规模，“七巨头”（微软、苹果、英伟达、Alphabet、亚马逊、Meta、特斯拉）则累计已蒸发超2.5万亿美元。其中，英伟达以7600多亿美元的蒸发规模居首，其次是特斯拉的近6600亿美元。同时，标普500指数也即将步纳指后尘，跌入10%的高位回调区域，目前较上月高位市值蒸发超4万亿美元。
美股如此流畅地崩盘之际，避险资产的需求则在激增，周一10年期美债收益率骤降至4.218%。此前已有不少分析指出，特朗普可能通过“人为制造”短期衰退来施压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加快降息，从而缓解美国政府高达36万亿美元的债务压力。据测算，如果利率保持在当前水平，明年美国的债务利息将达到1.2-1.3万亿美元，超过国防开支，而利率每下降100基点，年利息支出可减少4000亿美元。这一逻辑与特朗普近期漠视股市下跌的态度不可谓不吻合。
同时，白宫也声称“实际经济表现比股市更重要”。美国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哈塞特（Kevin Hassett）周一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尽管有预测称第一季度美国GDP将收缩，并对通胀感到担忧，但还是有许多理由对美国经济持乐观态度。他说本季度数据的一些波动既源于特朗普快速推进关税政策的时间效应，也源于所谓的“拜登遗产”，而特朗普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关税压力已达到将制造业和就业机会带回美国的预期效果，“他将在第二任期内再次实现就业、工资和投资增长”。
显然，尽管白宫试图淡化市场忧虑，但市场正以抛售风险资产的方式，对潜在经济代价投下“不信任票”。核心矛盾在于，特朗普一方面声称“带回财富需要时间”，另一方面却加剧政策不确定性，导致企业投资与消费者信心持续恶化。例如，作为美国最大的航空公司之一，达美航空周一指出，近期美国航空业受到经济波动和航班安全担忧的影响，因此大幅下调盈利预期，这导致其股价盘后暴跌13%，并拖累联合航空、美国航空和西南航空股价走低。
中金公司最新研报指出，春节以来，DeepSeek与特朗普关税成为全球资产波动的新变数，也牵动着投资者情绪乃至中美的宏观叙事。一方面，DeepSeek引发对中国AI产业与资产的价值重估，也冲击2023年以来美国AI“一枝独秀”的叙事；另一方面，特朗普启动对外加征关税，其政策的反复也加剧对美国通胀前景、市场情绪及对国际贸易格局的担忧。
鲍威尔在最近的表态中承认美国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有所增加。“特朗普政府的关税计划可能会推高通胀，但其影响尚需观察，”鲍威尔在上周五（3月7日）的纽约经济论坛中说，关键在于长期通胀预期是否会发生变化，以及通胀效应的持久性，而在掌握更多信息之前无需仓促降息，“我们目前处于有利位置，可以等待形势更加明朗化”。
市场人士分析，美联储不会在定于下周举行的政策会议上降低利率，但如果因贸易战引发的经济衰退担忧加剧，可能会推动美联储从6月份开始一系列快速降息。
“尽管（美联储）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如果在美联储还来不及评估关税以及整个特朗普议程对通胀的影响时劳动力或金融市场就开始双双滑坡，（美联储政策制定者）将对双重任务的风险上升以及抵御特朗普施压降息的能力越来越担忧。反应迟缓的美联储将招致特朗普政府的愤怒。”宏观政策研究机构SGH Macro Advisors首席美国经济学家Tim Duy表示。
摩根士丹利也指出，特朗普政府似乎“接受经济衰退以实现政策目标”。另外，高盛首席经济学家Jan Hatzius在周一发布的研究报告中将2025年美国GDP增长预期从2.4%大幅下调至1.7%，并预测今年美国的平均关税税率将上升10个百分点，较之前的预测翻倍，是特朗普第一任期的五倍。同时他上调了对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PCE）的预测，预计核心PCE将在年底达到3%，高于此前预测的2%中值，而核心PCE是美联储最青睐的通胀指标。
美联储在2024年累计降息100基点，但2025年1月CPI同比反弹至3%，核心CPI达3.3%，远超预期。美联储1月政策会议因此选择按兵不动，特朗普当时就批评美联储过去未能有效控制住通胀，并表示未来他将通过其他手段来解决通胀问题。此后的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特朗普再次提出，“随着油价下降，我将要求利率立即下降，全世界的利率也应该随之下降。”他还称他比那些负责制定货币政策的人更了解货币政策，计划与鲍威尔在“合适的时间”进行对话。
实际上，特朗普一直对美联储的独立性持质疑态度，认为总统应该对利率决策有更多发言权。不久前，他开始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国会成立调查小组对美联储进行调查，另一方面由马斯克领导审计小组对美联储进行审计。尽管美股企业盈利仍具韧性，或能形成一定支撑，但特朗普与美联储之间持续的暗流涌动，无疑会加深企业忧虑和放大市场波动，可能令美国经济陷入“企业投资缩减-盈利下降-市场下跌-消费下滑-企业投资继续缩减”的恶性循环。
而关于美国经济与AI的关系，中金公司指出，AI在关税、资本和地缘的“大棋局”中扮演了“棋眼”的角色。如果美国AI趋势能够继续甚至强化，将维持当前美元强势，吸引全球资金流入，推动美股和财富效应的正反馈，此时，美国如果强行推动弱美元和关税政策适得其反，得不偿失；但若美国AI优势趋势无法延续，其一枝独秀地位被DeepSeek等模型撼动乃至逆转，金融账户流入趋势势必放缓，美元走强的基础也就被破坏，不仅会对美国增长和美股造成冲击，也会使得当前财政与经常账户“双赤字”的矛盾更加突出，美国更有动力通过关税手段或让美元竞争性贬值（变相加关税）的方式缩小贸易逆差。
目前来看，事态正趋向于后一种情况。值得关注的是，过去几十年，美股熊短牛长，尤其是过去两年间AI热潮推动纳指累计涨超70%，让投资者甚至形成了纳指永远涨的“思想钢印”，正如中国一线城市房价此前在城市化进程加速和货币超发的背景下屡创新高，一度也让市场形成了“京沪永远涨”的信念。这种信念已然破灭，而纳指永远涨的“思想钢印”还能维持多久？
特斯拉CEO马斯克在社交平台上回复关于特斯拉创最大单日跌幅的帖子时表示，“从长期来看，一切都会好起来。”他的身价一夜之间蒸发290亿美元，今年迄今损失1320亿美元。
